一個人可以離家多遠?多久?多放心?

曹俐與謝琴居住在兩坪不到的簡陋小房內,在上海光鮮亮麗的大城市形象之下,有一群像他們一樣的外地女人,每天生活周旋在每家的瑣事底層,穿梭街角巷弄替人清潔打理著衛生,或做鐘點工,或做廚娘,或做月嫂,任由時間瑣碎磨損了青春,他們匯回去的錢翻新了老家破舊不堪的老房子,也順利讓孩子讀書長大,謝琴的女兒都大到可以自己謀生。

阜陽老家到上海,雖然距離只有六百里,卻不能經常回家,在外遭遇滿肚的委屈只能自己吞下去,小月撇下了剛滿周歲的孩子,步上同鄉後塵外出打工,離家孩子不捨的哭聲老在耳內響起,長途電話經常無法接通,她都不清楚孩子會不會喊媽了,又老是被東家挑剔,除了賺錢,她留下的理由是越來越牽強。

心高氣傲的曹俐,當年出來是想一探外面世界,也是逃離一段失敗的婚姻,最遠曾經去到了廣東,開了個小成衣廠,但當生意經營失敗,她也只能放下小老闆的尊嚴,回到上海暫時委屈,她知道老家是回不去了,下一站尚且不知道該去哪裡,現階段的她還是沉默拿起清潔用具,在骯髒的角落裡打點衛生。

狗哥知道曹俐不只這點能耐,剛好啞巴九子從廢車場搞來一臺舊巴士,經啞巴費心一修,車噗噗通通差強人意仍能上路,狗哥找來曹俐幫忙兜客賣票,曹俐只消把老家說得溫暖,同鄉阿姨多少願意坐上九子的車。

但曹俐本人倒懷疑起自己口中訴說的那個家是不是就是家,午夜夢回,偶爾心底傳來遊絲般微弱的召喚,卻又揪起微微的痛。曹俐不確定她能否像其它人那般充滿歡心期待地推開老家的門。

距離多遠,分開多久才會開始思念? 一群最普通的人,一些最不起眼的事。沒有千山萬水的阻隔,咫尺之遙,勾起的,是最真切的鄉愁。

鄉愁像埋在凍土下的種子,就等著,慢慢醒來…

寒冷繁雜的上海街頭,九子的車載滿二十八個阿姨往老家開去,像融雪滴落的第一滴水。春,來得總無聲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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